一九二七或是一九二八年,也就是我父亲死前的一两年,他从抽屉里拿出来十二张纸的手稿,就像普鲁斯特的手稿那样,宽比长的尺寸大,但好像在今天的市场上已见不到这种样式了。
这是一九〇四年他开始写的一部小说的头一章,再也没有继续写下去。
除了一篇翻译和几首诗以外,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文学著作。
说的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名叫乔治·德……大概有三十来岁,带着他当天早上在凡尔赛娶的一个年轻女子到瑞士去。
在叙述的过程中,米歇尔由于疏忽,改变了他们的目的地,让他们在科隆过夜。
那年轻女子第一次离开母亲,心中不免悲伤;那丈夫刚刚跟一个情妇分手,觉得松了一口气,而那时又伤心而又温存地想到了那个情妇。
年轻的旅行女伴那天真和清纯让乔治感慨不已:他想到就在今晚,他本人只需一分钟,就会让她失去这个脆弱的性质,把她变成一个跟别人一样的妇人。
两个刚刚在一起共同生活的人彬彬有礼而又有些局促,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地待在他们包下来的卧车单间里的情景,都写得栩栩如生,也写出了他们怀着尴尬的心情特意在科隆的一家旅店里选了一间只有一张床的房间。
乔治留下他的女人为那夜作准备。
他无所事事,到吸烟室里去找侍应生聊天。
半个钟头之后,他避开了电梯,怕的是电梯员那探究的眼光,他爬上楼梯,走进了由一盏床头灯的微弱光亮照耀着的房间。
他一件件地脱掉了衣服,怀着急不可待而又极清醒的心情完成了他时常在别处与邂逅相遇的女人们一起干的那件事,心里却有另外的期望,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篇叙述语调十分精确,没有无用的文学描绘,我被吸引住了。
那个时期,我正在写我的第一部小说《阿莱克西》,我时而把其中的几个章节读给米歇尔听,他是个很好的听众,能够整个地投入与他极不相同的人物的内心世界。
我估计就是我对阿莱克西的婚姻的描写才让他又想起了他昔日里的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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