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儿响动,一切都包裹于聒噪的蝉鸣之中了。
但是,这座巨大的楼房却刻印着类似治英眼神般的疲惫的影子。
这种印象不单来自建筑物的老朽,支撑大厦的精力也让人感觉正在剧烈衰退。
楼房正面大理石的颜色上,也烙印着大势已去的印像。
我蓦然想起他在美术上的爱好来,他喜欢牧溪,喜欢塞尚,但如果要问真正喜欢什么,那无疑只能从西方举出华托的《惜别爱情岛》、从东方举出宗达的《舞乐图》这两幅作品来。
这种选择未必能表现出青春的绚烂的爱好,只是证明,比起过于孤独的艺术,他更喜爱被权力的阴影所守卫的幸福的艺术。
不管怎么说,这是相当大胆的选择,如此的爱好,要是一般青年,尽管心里这样想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来。
楼房虽然没有达到荒废的程度,但由于正值战争期间,再加上修理不力,愈来愈显得凋敝不堪了。
治英一直住在这里,也许他喜欢那些在君侯庇护下产生的古代美术,住在这里可以缅怀昔日君侯之力,窥视已经失去的权势的幻影。
我知道,他父亲身体十分衰弱,年轻时便退掉了所有的公职,作为美术收藏家和艺术爱好者,他有两三本著作。
治英死后,我才初次见到他的父亲,他和我曾经想象的分毫不差。
……我绕过鹅卵石小庭院,来到一侧可以停靠汽车的黑暗的大门前边。
布满浮雕的青铜门扉上开着两个椭圆形小窗,周围镶着葵花瓣型的家徽。
我按门铃,等了很长时间,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内里一派昏暗。
出来引路的是个戴眼镜的精瘦的中年汉子,穿着外褂,套着白布袜子,没有一丝笑容。
大门内中央是铺着红地毯的楼梯,楼梯左下方宽大的走廊墙上悬挂着壁毯,摆设着古风的木质桌椅,看样子是临时会客室。
管家恭恭敬敬把我这个少年让进来,说:
“请稍候。”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等着。
大门一侧的彩色玻璃窗上映照出血红的光亮。
管家走后,房子里到处没有一点儿响声,使人怀疑这里是否有人居住。
而且,尽管是酷热无风的午后,临时会客室里却显得冷飕飕的。
大楼梯上终于轻轻传来足踏地毯的声音,治英站在楼梯中央,伏在栏杆上望着我,“呀”
的叫了一声。
他不过比我大三岁,然而对朋友的这一声招呼里,却没有一点儿年轻人的泼辣劲儿。
我过去一直极力躲避他那喜欢幽默的一面,以及他难以避免的虚荣的一面,但由于每次去柿川家,他总是领我到和上回不同的房子里,所以我感到奇怪。
渐渐地我也弄明白了,这是因为我每去一次他都想让我看看那些五彩缤纷的豪奢的房屋。
我头一回去他家时,他领我离开走廊来到一座幽静、轩敞的大客厅。
房内收拾得很洁净,依然让人觉得不像是人住居的地方。
我记得南面庭院的草坪上遮满了浓密的树影,只有庭前的木贼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呈现着一团暗绿。
这一簇木贼那种不像植物的无机的暗绿,在于整个庭院的树木、花草以及草坪的绿色中,显示出勃勃生机,看上去阴森可怕。
这种植物风吹过来也不摇动。
毫无必要的沉静的一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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