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喜欢“典雅风格”
,合身的裙子和设德兰毛衣[1];这是她唯一能够成功的造型。
但她和莱拉却是朋友,在彼此的房间里抽烟,为各自课业的艰难和诺兰太太的聒噪同病相怜。
所以安对那个房间非常熟悉;她知道里面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租金要多少钱。
并非什么豪华套房,那是当然的,而且房客换得这么快她也不觉得意外。
诺兰一家发出的声响直通入室内,甚至比她的房间还要严重。
莱拉就是因为忍受不了噪声才搬走的。
那个房间比她这间更小,也便宜一些,虽然同样漆着阴沉惨淡的绿色。
和她住的这间不同,那间房间没有自己的小冰箱、水槽和炉灶;只能去用前屋的厨房,那里很久以前就被一小群数学家们划成了他们的领地,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香港来的。
租了那个房间的人,要么只能顿顿都到外面去吃,要么就得从头到尾听完他们的交谈,那些对话,就算不用汉语说的时候,也深奥得有如无字天书一般,根本没法听懂。
冰箱里也绝对找不到空余的地方,里面永远塞满了蘑菇。
这是从莱拉那里听来的;安自己从来无须和他们打交道,因为她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做饭。
不过,她进进出出总能看见他们。
吃饭的时候,他们通常安安静静地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在讨论无理数吧,她猜想。
安怀疑莱拉真正记恨的并不是他们的蘑菇:她只是觉得他们很蠢。
每天早晨,在她出门上课之前,安都检查一下浴室,看看有没有新房客的蛛丝马迹——头发,洗漱用品——但却一无所获。
她难得听见他的动静;间或有那种轻柔的、赤着脚的踱步声,门锁的咔嗒声,可是没有广播的噪声,没有咳嗽声,没有人说话。
刚开始的几个星期,除了一眼瞥到过一个高大飘忽的身影之外,她甚至都没见过他。
他似乎并不用厨房,数学家们继续在那里埋首他们高深莫测的谜题,无人打扰;或者,假如他用的话,他下厨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在。
要不是诺兰太太,安早就完全把他忘了。
“他真是个好人,不像你碰到的有些人,”
她用尖细的声音悄悄地对安说。
尽管丈夫在家的时候,诺兰太太总是朝他大喊大叫,对孩子们更是如此,和安说话的时候,她却总是放低音量,用一种沙哑的,热切的耳语,仿佛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正站在她的房门口,房间的钥匙握在手里,说这种悄悄话的时候,她常常都是站在这里。
诺兰太太知道安的日常作息。
每次她有什么话要告诉安,就假装正在打扫浴室,然后探出头来截住她,手里拿着清洁剂和抹布,对她而言,这么做并不难。
她是个个子矮小、水桶身材的女人:她的头顶才到安的鼻子,因此她只能仰面望着安,在这样的场合,这让她看上去非常古怪,像个孩子似的。
“他是从一个阿拉伯国家来的。
虽然我以为他们都裹头巾,或者不是头巾,那种白色的东西,唔。
他就只戴了这么一顶滑稽的帽子,有点像圣地兄弟会[2]。
我觉得他看上去不是很像阿拉伯人。
他脸上有那种刺青的痕迹。
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
安站着不动,雨伞上的水一滴滴地落向地板,等着诺兰太太讲完。
她从来不用多说什么;诺兰太太并没指望她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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