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台檀灭心中一惊,但还是装糊涂说:“我不明白。”
我叔父瀛台寒回摇了摇头,直言不讳地道,“我有一事不明,你英雄一世,手握贺拔长孙重兵,为什么来投二哥?”
瀛台檀灭也不闪避,回答说:“我忌惮的,不过是武威卫而已。”
瀛台寒回问:“这几年来,武威卫统领都是谁担当的?”
我父亲瀛台檀灭说:“早几年是灵符,然后是我,交到老二手里刚有一年。”
我叔父瀛台寒回说:“武威卫多年来在你制下,为什么要听老二节制,他对付大哥宁愿用各氏家兵,都不敢用这一支精锐部队,可见其是,但若你入了城,成了砧上鱼肉,武威卫也就只能择木而栖了。
大哥温厚宽容,老二尚且不能容。
你英雄了得,瀛棘都知,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老二怎么能不明白这一点。”
我父亲瀛台檀灭听了出得一身大汗,酒也醒了。
这时卫士也将周围情形来报,西苑中大小通路都被堵上,且四处堆积了大量柴禾及引火之物,只怕顷刻间就要被算计了。
老五瀛台寒回在合萨带领下匆匆离去。
瀛台檀灭当即和卫士将马匹盔甲都弃了不要,从墙上爬了出去。
墙头外都是巡逻的兵丁,他们趁黑溜到城门边,城门却已然关上,更有大队兵丁发觉他们逃脱,四面未了过来,眼见情形危急,老五瀛台寒回这时候却带着扶风部家将杀开城门,又牵过马来,带上他们一起逃脱。
我父亲瀛台檀灭带着他的十八勇士,及老五的扶风部士众,连夜奔到西凉关下,斩将夺关,开了关门,门外贺拔部的大军一拥而入,直驱白梨城下。
白梨城中的瀛台梦龙听了大怒,即时将老五瀛台寒回留在堪离宫中的妻儿都杀了。
此后从日中战到日落,武威卫临阵倒戈,都归了瀛台檀灭,我父亲终于生擒瀛台梦龙,大军入城,重新夺回了白梨城。
这一战虽然胜了,但我叔父瀛台寒回的家人却被屠戮干净,老大和我父亲都觉得亏欠了这位五弟不少。
在堪离宫的庭院里,我二伯父瀛台梦龙哈哈笑着说:“你不杀我,天下更难收拾。”
我父亲手起一刀,将他二哥的血喷溅在了王庭里。
灵符则亲手杀死了大合萨也里牙不突者,让立下大功的也里牙火者登上了大合萨的座位。
我父亲瀛台檀灭此刻兵力最盛,却不知为什么将我大伯扶上了王座。
那一年便是青虎元年。
其时,我大伯瀛台灵符即将自己的前山王位传递给我父亲瀛台檀灭,他自己没有子嗣,经常拍着身下的座位说:“这个位置,是老三的呀。”
他起先如此说说,也就罢了,但年岁一长,我大伯灵符的羽翼已丰,瀛台寒回与他行走得多了起来,新大合萨也里牙火者又倒向了寒回一边,前山王瀛台檀灭的位置就突然如火山口一样难熬了起来。
我叔父瀛台寒回就如一条极有耐心的蛇,坚忍,狡诈,慢慢地,一口一口地盘剥走他的兵权,至青虎十二年时,三骑八卫的虎符多半已入瀛台寒回之手。
眼见他处心积虑,酝酿经营了十二年的心愿就要得偿,青阳这只草原上的猛虎却张开血盆大口,朝瀛棘扑击而来,西凉关一战,三骑八卫溃不成军,瞬时间玉石俱焚,什么丹墀玉殿,什么王图霸业,顷刻间都成了泡影。
此刻我叔父瀛台寒回策马从东营中赶了过来,接过自己儿子的首级。
他面容清瘦,脸上的肉似乎都被一把刀剔了个干净,长长的鹰钩鼻子像老鹰的长喙样突兀地伸了出来。
要说他的城府确实让人钦佩,此时他捧着自己儿子的头,除了眼角微微跳动之外,脸上居然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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