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犯不着为了个惹是生非的戏子趟美国法治的浑水,只睁只眼闭只眼,由着白番在自己地盘闹。
那时他正和刚交往一周的正经女友在拉法叶花园暗场喝酒,接到电话,听说阿陆险些被人在戏院轮|奸,逃出意大利埠,躲到一棵树上,已经无路可走了。
那时已经入了夜,他将车停在唐人街一条街外,等女友离开一阵以后,才取出吸烟的火机与备用油桶。
中国城从前有两株皂角树,如今仅存的一株在那机灵小姑娘家门外。
从前还有一株,在板街上,逾四层楼高,足够枝繁叶茂。
阿陆也算机灵,当机立断从戏院逃出来,到这树上藏起来。
可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名旦被追到树上,还是个花容月貌秦香莲,当街同树下三四个满嘴荤腥的白番英文对骂。
这里在唐人街边缘,华洋杂处,灯火还似往常明亮,怕事的人却都躲不知去了哪里冷眼看戏,活生生一出现世的西皮原板铡美案。
——你要是喜欢在树上干好事,那我们就上来办这事。
——你们敢往上爬试试。
——为什么不试试?
——信不信我尿到你们头上。
老番笑得发了狂:让我们看看你的好东西,究竟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
外套脱在地上,四五个六尺白番露出粗壮泛红的胳膊,肌肉虬结起来,笑嘻嘻往树上爬,kbeauty,你的裙子底下究竟有些什么?
阿陆身手也不差,爬到顶上横枝上解裤带撒尿,低头就看到树下一个黑色影子,等白鬼都上了树,慢悠悠,将橡皮桶的东西沿树根倾倒。
白鬼注意到他,呵斥:你做什么?
撂高儿望远儿。
他笑嘻嘻换作英文:就是看热闹。
中国佬,就爱看热闹。
你那桶里是什么?
你们闻不出来吗?
白番停下来闻味儿,你干什么?
他接着讲国语:给你吃黑枣。
懂不懂?
你说什么?
一股刺鼻汽油味弥漫开来,阿陆惊觉,转而愤怒:这里可他妈没你什么事!
几个醉醺醺的白番还在嘻嘻笑:私酿酒?这可是犯法的。
他偏着头笑:犯法?可不吗。
有稍清醒的白鬼察觉到不对,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你在做什么?
他垂头,转了一下手里的吸烟的火机,咔哒一声,很脆。
犯法——你说的。
枪声在唐人街并不鲜见,那个晚上却有些不同凡响。
瞬息的破擦声,伴随着白人粗壮嗓音的暴怒吼叫,随后都被震聋的噼啪爆炸淹没。
火势腾地就起来了。
仿佛中国城的庆祝新年的焰火,梅花桩上红色关公随即起势出洞,天都亮了半面。
火没烧到枝叶茂盛的地方,阿陆在树梢上,只听到干干脆脆一个字:跳。
……
这里的人几乎都经历过十多年前那场几乎将整座金山城焚烧殆尽的大火,也因此这城市有着全国最多的灭火栓,居民齐心协力,火势很快控制下来。
一片混乱里,纵火者却早已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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