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从我看到绒毛的那一刻开始的。
护士把从我体内剥离的东西给我看,在一大片浓稠的血液中,我看见莹白色的绒毛,里面居然还有小节的残肢,透明的,但是已经分明看到形状,哪里是他的小脚,哪里是他的小手。
我笑了一下,我以为我笑了一下,其实那是在极度的震惊和痛苦下,脸上肌肉的抽搐,我看着那个护士,沙哑着声音问:“怎么,怎么是这样啊?怎么他都有脚了?”
她看着我,目光很怜悯。
但她只是摇一摇头。
我离开医院,想着那个小孩子;我打了一辆车子,想着那个小孩子;我把自己卷在旅馆的被子里,我仍然想着那个小孩子。
那天晚上我在小腹部周期性的剧痛中醒过来,麻药的劲头过了,我的惩罚从肉体上和心灵上同时袭来。
我的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我脑袋里面是他或者她可能的样子。
要是个男孩,应该像我,皮肤白白的,无论长到多大脸上都有些孩子气的小绒毛。
他的下巴上也有个小涡。
我的样子不难看,像我的男孩儿会眉清目秀的,会有许多姑娘爱上他,他会深情的对待一个真心的女孩。
要是个女孩,会更像丹尼海格,更像一个典型的欧洲人,金头发,蓝色眼睛,有一点偏执的脾气和果断的魄力,她不会爱上谁,她是个小坏蛋,她把她的心保留给自己。
他或者她如果有运气的话,本应该在来年的七八月份出生,处女星座,是个心底温柔的,善待朋友的完美主义者。
他或她非常聪明。
他或她很小就会讲复杂的汉语和美丽的法语。
只是,再没有他或者她了。
……
一阵阵刀绞般的剧痛从我身体里面传来,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呻吟一声,谁知张开嘴巴,便痛哭出声。
第二十章
我从那间小旅馆出来,是12月23号,学校组织圣诞晚会。
我身上不疼了,但是脸色仍然糟糕,我涂了很多的粉和腮红,可是发现,黑眼圈怎么也盖不住。
吃自助餐的时候,达米安坐在我旁边,他看着我说:“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我生病了。”
我说。
“哪里?”
“……阑尾炎。”
“好了吗?”
“嗯,好了。”
我点点头,“谢谢你。
你现在在哪里实习?”
“我爸爸的公司,帮他们做一些地产项目的宣传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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