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大雪日,枣树下,寒风旋卷,枯枝如灰。
她在树下埋东西,冻到通红发紫的十指,缓慢而机械地将覆着冰雪的土拢起,压实。
这是一片荒地,四下无人,只得这一棵枣树,说不出的孤单冷清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她靠着树干坐下,身上的衣裳太单薄,薄到随时都会消失在这个冬天似的,两块并不正常的红晕挂在曾经清秀明媚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从右脸颊一直延伸到下颌。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她轻轻地唱,那是寻常市井里听不到的调子,精致,悲伤,每个音符都绵长柔软,仿佛能从里头拉出剪不断的丝。
她一开口,北风也缓了些。
翌曰,路过的樵夫发现了她,然后,果断报了官。
那一年,官府里堆积如山的文案里多了这样潦草的一条——
“东坊南郊无名地,一女倚树而僵,双臂微伸,无伤无毒,系天寒致命,无疑。
亡者生年不详,估为二十一二,身份难定,遗体无人认领,由官府代为安葬。
结案。
”
数百年后,又逢落雪之日。
写着“安宅”二字的灯笼在精致的屋檐下随风摇动,裹成一个球的小厮拿着扫把,打着呵欠拉开大门,旋即变了脸色大喊起来:“哎哟喂可了不得啦!
门口有个死人!
!
!
”
他还没死,起码还有半口气,至少还能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
冰凉的砖石垫在脸下,他竟然一点也不觉难受,肚子里是空的,五脏六腑都是空的,整个人都是空的,难受与好受都不再属于这个身体。
他是怎么走到这户人家前的,他也说不清了,就是觉得这户人家比别处都亮,他就跟飞蛾一样,循着亮光,踉踉跄跄地来了。
又一阵急促散乱的脚步声后,有人来试他的鼻息,旋即便是斥责:“小兔崽子胡喊个什么!
这哪里是死人了,分明还有气!
快将他抬进去再说!
”
这是他在彻底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混乱的光线与嗡嗡的人声在身边交织,灵魂仿佛也脱离了去,朝前方那团若有若无的光飞过去……
(第1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