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初年,东南兵事起,闽上下游皆告警,都人士投笔从戎,缚裤急装(尸+插得右边,尸+乏),闾里能者取其大名;其次亦借手以肥其身家。
于时,有老屋三楹,炊烟不继,朝吟暝写,闭门于其间,若甚自得者,则名孝廉林芾庭先生也。
先生与余外家有连,于余为丈人行;而举于乡也颇晚,其同年生率余侪偶往来酣嬉。
先生异我,辱为忘年交。
余奔走衣食,远则越千里,近亦数百里,不常相聚,而其相知相怜之意,较之终日相对者有深焉。
闽县刘炯甫征君先生,总角之友也。
将应大科,行有日,挟余造先生庐,命酒纵谈。
征君婉而笃,先生厉而中理,忽坐忽起,忽悲忽喜,其音不宫,郁为变征。
既昼,而夜鸡再号,而不能止。
杯盘狼藉,寒风穿户,烛光上下,若有鬼神,仰视东方则既白矣。
一笑遂别,盖至于今二十年。
其后,余行愈远,故乡消息不时得,每当酒酣耳热,意有所不可,辄思先生。
恍见长身卓立,转目有光,少可多怪,明斥隐讽者,之相予左右也,乃愈恨余之不能从先生游也。
去年,余归自京师,则先生已殁矣。
先生晚年,以医自给。
其著述倍勤,闽之地理掌故特精,皆勒有成书,医学特其绪余耳。
今年,其冢嗣薇卿,出《榕城考古略》一集,属为之序。
余捧卷慨然,念老成不可复见。
即当日所称莫逆者,今亦十无三四。
而嗟我诸舅,零落山丘,生存之华屋屡易主焉。
况夫世运升沉之故,人事得失之林,电光泡影,变灭无端,其惊心动魄,更为何如哉!
乃叹先生虽穷困,而生平自遂,无所愧怍。
文章传远,有子能读父书;苟欲置之于流俗赫赫之途,吾知不愿也。
是则可大慰矣!
至其书之精确世有知者,无所用吾言也。
同治壬申年 长乐谢章铤序于赌棋山庄
(第1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